【高雄例會】體制內的創新教育

紀錄：Tina Sun、拍照：妏倩

前言

文林銀行計畫，嘗試整合校園獎勵與榮譽制度，讓國小學生在校園中自己賺錢，自己花錢，在過程中建立金錢的輪廓，進一步型塑出正確的理財觀，這是一種從生活中逐漸學習到素養的過程。

我們始終相信：「經驗來自於個人化選擇與辯證間的對話，成熟與否在於我們是否提供足夠的選擇次數」。

講者介紹

賴皓韋，新北市樹林區文林國小學務主任，17 年教職生涯，曾教導學生拍攝紀錄片並獲獎肯定，著有媒體素養教育碩士論文，3 年前在公立學校推動獎勵制度融入理財教育的創新計畫——文林銀行，成為體制內教育革新的典範。

例會分享（以下以賴皓韋為第一人稱記錄）

大家好，我先和大家介紹一下文林國小，它位於新北市樹林區，附近中小企業很多，學生大約有 1600 人，老師平均年齡約 43 歲，而且很多老師都是畢業實習後就一直留在文林國小，簡單說，這是一個組織龐大，歷史悠久，且較為封閉的地方。

學校是提供教育的現場，不是把獨立思考困住的象牙塔。

在小學當中，班級經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個導師不能 Hold 住一個班級，那會是很危險的事情。因此，成立文林銀行以及發行文林幣就是希望可以幫助老師管理班級，並且讓孩子們可以學習到正確的理財觀，加上剛剛對文林國小的介紹，做出創新教育確實不容易，不過目前已經有四分之三的老師認同了，算是非常好的成果。

另外，我也發現到要推動兒童理財這塊非常不容易。因為很多家長都認為小朋友就是把書念好，錢這種事情可以避而不談，但小朋友接觸到理財可能是出了社會之後，那時候的他們對於這塊是一片白紙的狀態，卻已經受到社會不正確的觀念影響，很有可能讓他們產生偏頗的想法，甚至要花很久時間才會體認到什麼是正確的理財觀；所以，如果從學校開始，由老師帶領著一起探索一個有趣且有效的遊戲化理財環境，小朋友自己賺錢，自己決定錢要流向何方，擁有 100% 掌控權，藉此建立小朋友對金錢的完整概念，這樣不是很好嗎？

接下來跟大家介紹文林銀行的機制。如果用一個比方來說，學務處是中央政府，統領文林幣、文林銀行和文林柑仔店；老師（包含班導、科任以及社團）是地方政府，負責統籌分配發放下來的文林幣，藉此形塑班級經營，達到行為改變的目的；而學生則是整個計畫中的主體。

相對於傳統的榮譽制度，譬如發放貼紙、蒐集點數會讓學生感到抽象，距離自己比較遙遠，文林幣的概念更加具體，讓小朋友認為因為自己的付出而得到了這些實質上的回饋，藉由把文林幣存起來、拿來參加學校舉辦的助人計畫或者是其他投資活動，讓學生們可以從過程中更能體會現實中的經濟活動。

同時，我們也設計了文林柑仔店的機制，讓學生一併體驗經營企業的各種實務。文林柑仔店營運時間一周只有四天，每天只有 20 分鐘，這 20 分鐘 KPI 目標要有 200 人的平均消費次數，而營運人員則會與現實企業同步有招募程序，加上銀行總共 32 位向小朋友釋出職缺，而小朋友就會繳交報名表，個人基本資料、過去曾有過的相關經歷以及為何想來應徵這個職位，履歷表過關再來面試，面試則會丟出情境題，通常是一個讓人進退兩難的局面，然後面試官們聽小朋友怎麼處理，這些問題都沒有標準答案，我們希望透過這樣的活動，訓練每個孩子思考脈絡和層次，對於不懂的東西他自己主動去找答案，問家人面試怎麼準備、問老師行員要具備什麼條件，文林銀行只是一個活動體驗，但我們希望小朋友們能藉由活動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編按：此時有來賓詢問：這些錄取的小朋友有薪水嗎？賴主任回答：有的，月薪 $100 文林幣。）

小朋友是因為大人亂交才變壞，我們沒有檢討為什麼大人亂交反而阻止小朋友好好學；壞的是大人，還是還沒被好好教的小朋友？

而在發行文林幣的時候有總量管制，力求每年的發行量一致，杜絕浮濫發放；而分權概念則是賦予每個老師彈性和權力，根據每個班級的情況去做不同的調整；財務自主則是我們強調的，每個孩子對於文林幣會有 100% 的主控權，他們自己決定這些錢要流向何方。（編按：此時有來賓詢問：請問有小朋友會放高利貸嗎？賴主任回答：沒有。但有另外一個故事，就是有一個小朋友會特別來文林柑仔店採買同班同學喜歡吃的東西，然後加上自己的跑腿費用，因為班級距離學務處較遠，然後轉賣給同學，向他買東西的會有一張貴賓卡當作下次回購有打折的依據。後來我把他收編成店員。）

同時，我們希望文林幣以及文林銀行是肥料，可以讓每個班級的班級經營各有特色。藉由文林幣的驅策力，讓小朋友改變的念頭會更強，對於老師的班級經營會更有助益，更能約束小朋友的不當行為，增加好的行為發生；當然，也曾有家長或是老師問我，如果因此發生搶劫或偷竊呢？我個人認為搶劫、偷竊和文林幣沒有關係，就算沒有文林幣也會發生這些行為，我更願意從另外一個角度去思考，如果會發生搶劫和偷竊就代表對這個貨幣是有信任的，那我們要做的就是維持這樣的貨幣信心；當然，作為教育者，我們也要去改善小朋友的脫序行為。

接下來再跟大家闡述文林銀行的本質，我們成立文林銀行的目的。第一，建立正確金錢使用觀念；第二，確認需要和想要，常常會看到小朋友在貨架前面再三徘迴，他正在思考想要和需要，而這也是我們希望教導他的；第三，了解賺錢的辛勞，剛開始試辦的階段，小朋友來買東西的時候都會問：為何東西都這麼貴？我們就會告訴他們，正如同你覺得現在發給你的薪水不多無法買全部的東西，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麼選擇，即使爸爸媽媽再會賺錢，也無法買完你所想要的每個東西，透過引導，小朋友們會開始了解有些東西不是想要就可以馬上獲得，而是需要經過時間的積累；第四，要學習腳踏實地的逐夢，想要什麼東西就是自己想辦法去一步一步達成。換句話說，我們希望創造一個模擬的社會，讓孩子以為真的在賺錢，換言之，孩子花錢就會有感覺，金錢觀和理財觀會在一次次的選擇決策中逐漸形成。

同時，也跟大家分享老師們這邊除了使用工具外，我們也一直研究如何增進這套體系的使用體驗。透過柑仔店後台的數據，我們發現最受歡迎的商品通常是零食類產品，但營業額最高的卻是特價商品，後來我們才知道，每年畢業前會有個打折日，商品全面七折，而文林體系希望畢業生們把文林幣全部花掉，而不是轉給自己的朋友、兄弟姊妹及是親戚，因此有些小朋友會有預留到那個特殊日子才消費。而有些家長提問說如果一年級的小學生和六年級的畢業生套好招，然後請對方用七折的價格幫忙購買東西這，我們基本上覺得沒有關係，畢竟打折日只有一天，這其實和現實中的小確幸也類似。但如果文林幣不夠，用新台幣去補差額就不行，我們不希望文林幣體驗貨幣的價值被賦予真實消費貨幣的價值，扭曲了文林幣的本質，以上這些實際上路後的問題都會成為老師們研究的議題，讓體制更為完善，老師的研究論文也可以不會過於冷門而被束之高閣，不被落實，漸漸地，我們發現一些可以探討小朋友的消費類型。第一，保守儲蓄型；第二，隨機慾望型，也就是月光族；第三，目標導向型；第四，延緩享受型，意識到有些東西是要時間的積累才會得到，這也是我們希望小朋友可以學到的能力，因此我們就可以繼續去探討說如何增強或加速小朋友具備第四型的能力，進而去調整我們的遊戲機制。

教育，不只是具備技能，更要啟發思考！

最後，大家一定都很好奇這個計畫執行下來，有沒有一些故事發生，因此跟大家分享一個壞的故事和好的故事。壞的是文林銀行盜領案，有一個小朋友知道行員的帳號密碼，因此偷偷地盜領文林幣，不久後台的交易紀錄出現異常，事情就被發現了，經過了一連串的溝通、教育，最後這個小朋友用勞動服務來償還被他移動過的文林幣。值得分享的地方是我們發現這個孩子其實不是真的壞，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正確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透過教育他察覺自己犯錯，也願意改錯，但是想跟大家討論的是，如果可以透過教育讓孩子知道什麼是正確的價值觀，社會不用承受無法承受的社會成本，這不才是教育最重要的意義嗎？

而一個好的故事則是一個小朋友的媽媽過世，有一些小朋友為了安慰他，集資購買他喜愛的布偶給他當作心靈的慰藉。當小朋友有 100% 掌控權的時候，他們可以做出各種的選擇，當然我們期待他們可以選擇做更多的善事。因此，我們發起做過 2 次助人計畫，第一次是送文具組到紅葉村（編按：台灣台東縣的偏遠部落），原本預期 200 組，結果小朋友踴躍樂捐 800 組，最後紅葉村送不完，還轉送到其他的偏遠小學。第二次是發起捐書活動到瑞源部落（編按：台灣花蓮縣的偏遠部落），希望有 4000 人次的捐助，捐款目標是 20 萬文林幣，最後一個多月達標，還有多餘的書籍可以捐贈到南投。（編按：賴主任播放其中一位捐款同學去台東的感想發表影片，可以看出學生對於可以利用自己手上的文林幣幫助到他人都很感到很開心，也更能體會助人為快樂之本。）